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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女为悦己者容,男为己悦者穷。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城市的尽头,照亮了他们的生活。
《寂寞的爱情奴隶》作者:尘埃落定发表于中财论坛春夜听雨2004年6月30日。
/> 斜斜地一瞥,已是夕阳西下,不知不觉。又一个被太阳细细梳理过的白昼,就要带着瓦檐,树叶,鸽子,炊烟和我流连的眼波离去,即使整个躯体和思想都做出拒绝的姿势,还是无法抵挡黑夜对我意象的占领。一个又一个的星斗和一盏又一盏的灯亮,梭织往来,掠剪柔腻的心,并令其无休无息地跟随飘荡,密密匝匝似涟漪一般。一度以为是摆脱了的,且于我已留下不易磨灭的印象的纠缠,轻而易举就从夜色的潜伏里跃出,再次以同样是被夜幕笼罩了的昆明圆通寺的记忆形式,将我逼训踢踹。这实在非我所想,辩解又在何处? 依了螺峰山岩层层构筑的,以其精美的雕梁画栋和佛教造像而著称的圆通寺,与夜色跌宕交融,朦朦胧胧,除了闯进眼帘的石阶,水榭和曲廊随坡而下的姿势还清晰可见外。涩味的酒气轻晕着夜的风华,没有欣悦传来,就连先前还储存在我心里的寻求慰籍的气息,也是越来越淡了,一如和我在耳房内把樽细品的清顺法师间淡如水的相交。离人迁客缘了一次邂逅在酒中聚会,只是为分手而饯行。这个时候,我与清顺谈而无言,已不可拟,已不可想,颇有几分空灵的禅韵成分。考证佛教的共同嗜好,注定了两条原本风马牛不相干的辙迹会在酒樽上交汇。 两双筷子,要么默默地先把盘中个头大的花生往对方的面前推推,只夹住瘦弱的花生粒送入自己嘴里,要么静静地用筷头示意一片没有筋筋的瘦肉给对方,然后夹一片小而肥的肉放入自己的碟中。浊醪一樽,清灯寒夜,变冷为暖的是彼此渐趋浓烈的谦让和尊敬。红尘的纷争,世俗的偏见,人生的清苦,浮华下的孤独,名利场上的倾轧,桎梏中的清规戒律和滚淌在人与人间的流言蜚语,在酒的化解中,淡了,倦了。浑然里,只有清顺法师“从来处来,从去处去”的言语,鲜活地追赶而来,尽是草野之心,麋鹿之性的情形。虽然我与清顺法师置身在低矮的房间内,夜空中星斗的灵犀却早已穿越窗框那一个个细小的木方格伸来,把意识抚摸。 萧瑟的风行走在古柏上,疑是走过立于池中南北相连的石桥后面的大雄宝殿传出的唱经声,或者是被晋宁盘龙寺的开山和尚觉照云游昆明,发现圆通洞蛟龙作怪,于是在峭壁下的圆亭旁筑台诵经咒蛟并降服了的蛟龙叫声。这样的夜晚,它们在窗外喊谁?浅浅耀在窗纸上的灯光,因了可以照人须眉的炉火燃烧,多少有些浓鲜成熟了,感觉原本萦绕在屋里的静穆和凄清,寻了窗外的喊声而去。我血脉与呼吸的轻颤,也有了追去的意思,即使此刻我的视线还停留在清顺的脸上。是的,清顺在生命的路上行走,一直就给我留下追赶的印象。早年他在佛学院念书时给他的师傅不少咄咄逼人的提问,云游中不时“嗖”的一声拉上窗帘躲在室内“酒肉穿肠过”,逗留四川冕宁的灵岩寺期间与漂亮的川妹子有染的情形里,都能够听见脚步声掷出。在逆来顺受的佛教思想的禁锢里,潦倒的是清顺的影子,依然竖立着的,是欲与释迦牟尼争论的姿势。于是我以为,以时间的方式追赶真理的步伐,是他挣脱思想上的樊笼约束的表现和迫切的出发点。同治十年(1871年),大水淹了圆通寺,佛像遭损坏,光绪年间重修佛像时,将大殿供奉的主尊改成了释迦牟尼“三身佛”,但是,大殿并没有按常规改为“大雄宝殿”,仍然保留了“圆通宝殿”的名称,因此出现了观音殿供奉如来佛的奇观。既然佛事的传承也有变化的情形出现,我追求研究佛学的行为,为什么还要拘泥于唱经念佛、不近酒色的俗习呢,清顺如是说。 这样的名实乖违,总是在夜晚浮上他的脸,怅然若失,一如我来时对他的预期。忽闻寺墙外有犬声递来,我俩在佛途上探寻的思想,一下子就被窥人的欲念给岔开了。门轻轻地欢笑了一声,屋里就多了一个女人,寂静的氛围随之鲜活。我的眼神里放出了光彩,不是看见女人,不是眩迷难分的惊异,而是对清顺超越释迦牟尼的认识,又一次在我的目光里苏醒了。清顺说,她是农历每一个月的初一都要到圆通寺赶早拜的虔诚女人,家境十分清贫,他基于普度众生的心态,不时给她接济。犬声没有歇息,歇息的是我知趣告退的眼光。禁不住半夜里无处可去时清顺对我的真挚挽留,我在隔壁的小屋躺下了。 借得子夜时分的恬静,安身佛门偷来的一场清睡,惬意地翻了过来仰躺着,期盼了在梦中从圆通寺出发,去与天国里的释迦牟尼见见面。无奈,床因了翻身动作带起的扭扭搭搭晃荡的余音,尚未彻底结束奔扑的姿势,以至于包裹着我的一大堆寒冷的夜色,趁机蠢蠢欲动。我的身子虽然没有被拽到清绝的寺宇中四处徘徊,但灵魂却随了元大德五年的圆照,康熙七年的藩王吴三桂,还有在清嘉庆年间飞出殿外与翠湖九龙池的九条白龙格斗的那两条蛟龙,匆匆而迢迢的去了。这般滋扰下不能平静的心,我想就是如来佛,还有仅一个木墙隔了的那间屋里的清顺法师,也是奈何它不得的。这样也罢,身在佛门宝地,不管众佛徒高僧的脸色如何,自个儿撇开牵绊研判一番佛门的是与非,倒也快活。我思想快活的同时,隔壁响起了同样是快活的木床有节律的吱呀声,不曾商量,这床第之欢的声音。寂静的空气被荡起了涟漪,一阵紧似一阵,我释然了,为这由人奏出的韵律之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寺里夜空下燃起这样的韵律之声,不是对佛门的玷污,不是对释迦的蔑视,是清顺利用节律向我诠释他在佛门中寂寞的缘由。同时,“叽叽嘎嘎”的木床摇动声,怎么听都象是在撬动某件物品,是筑台诵经咒蛟并降服了的蛟龙在突围?是与圆通寺近在咫尺的圆通山动物园里的狮子欲摆脱樊笼的束缚?是我此刻忽然清晰地听见从自己编织的铁笼似的意识框架里传出的期盼获得自由的声音? 虽然这样的声音有些露骨,自己却觉得还是蛮高雅的,一如先前喝酒时那抹抚过我脸颊的红晕。以恩报德,于人施善,爱人之爱的一颗博爱心,不就是佛的最高境界所在吗?反倒是那三两声的犬叫,坏了夜色里圆通寺的宁静与和谐。我自幼讨厌夜晚出没的狗,并未必是讨厌那不咬人的吠,不吠而又要咬人的狗,最是可恨。 一身天地窄,只有酒乡宽。一扬头,杯中的酒没了,浸润在酒里的清顺法师的影子也没了。带着他的酒,他的梦,他的追寻和我的思念,清顺如今云游在何方,清贫中他寻到了与释迦牟尼辩论的机会吗,我一概不得而知。清顺法师,这些就是多年之后,我仍然记得的夜宿昆明圆通寺的情形,在那个分手前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