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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场.露天电影 下午下了雨,然后又刮了风,所以路又白又干,看上去很舒服,踩上去也很舒服,我很舒服地在路上走来走去,四处看一看洗过的风景,真是游目骋怀。但是我的裤兜上插着一本英语六级词典,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当我过得太舒服的时候,我就想折磨一下自己,这样我就觉得很充实。天气这么好,我真的不能虚度光阴。我抽出词典,随意翻开一页,找了几个单词背背。它们很荣幸,怎么就这样中选了呢。我一边走一边翕动着嘴巴,好像一条鱼在水里游一样。鱼就这样光在水里游来游去就行了,饿了喝点水,困了睡在水里,我们人不行,那样心灵会觉得很空虚。就这样,我走进了教学楼。
人生有的功夫,老是很嘲笑。动情的功夫,花开时却总在其时的此岸。已经曲折在梅园的街口,蓄意瞥见你回顾凝视,我不敢回顾,怕你瞥见含着泪的眼。却不领会,一回身往日的,大概就真...【观赏全文】
/> 是夜,清冷,夜黑。黑色衬在灰色的底子下面,密度均匀。是夜,无云,也无月。本应该月色惨白,泉水清凉;本应该水光相映,涟漪波动。我静坐窗前,内心深处开始裸露。一扇窗户打开,极慢的速度。窗户木制,陈旧样式,嵌在土墙之中。窗户粘贴泛黄油纸,纸上面有洞,在中央位置,这是必须的,我必须肆无忌惮窥视可以感知的世界,内心冥想建筑起来的。是夜,我静心。是夜,我跨越时空。是夜,我入定。我举起手,这手没有苍老,也并不年轻,这手没有粗糙,也并不细腻。手的速度也是缓慢,在空中,触摸窗棂的油纸,充满深情。是夜,我淡淡愁绪涌动。是夜,不是悲,有些微的苦,苦的味道也是极慢、极慢散开。是夜,我将身心都沉浸在水中。可以是池塘的水,可以是井里的水,可以是山泉,或者雾水。雾水最最好。水,缓慢流动,在地上,天上都可以,淹没一切。它略冷,并不激烈、汹涌;它泛着微光,异常清晰。是夜,冷,天黑。 他一定两鬓苍白,满面憔悴。他穿长衫,淡了所有的本色,破旧不堪,甚至邋遢。他舒展眉头,嘴角也没有翘动。他淡定。他的眼是黑色,无神。他眼里的神都内敛,沉入皮肉、血脉、骨髓,连着他三十五年前已经就看遍的世界,悲与苦,艰难与酸楚,所有的一切。他坐下,一块干燥的土地就可以,其它并不需要。他动动身子,调整姿势。马尾琴弓触动琴弦,声音水般倾泻而出。然后他摇头,沉思。声音由此断断续续。是的,绝对不是流畅。我听不来协奏曲,我总感觉那太精致了。根本就没有技巧,如果是技巧,那也仅仅可能是琵琶,他最擅长的乐器。他是一个怀抱琵琶,走街串巷、沿街卖唱的乞生者。二胡已经不需要技巧了,二胡的声音就是本真的,内心的,没有伪饰,没有矫情,没有功力,连乞讨的功力都没有的低吟。他的手污垢遍生,干瘦啊,嶙峋,苍老。他能感知风,不能感知月色。他也感知不了水。他在藏身的土屋,田埂上,旷野里,随处都可以有他的影子。旷野里有大树,孤独的大树,他也感知不了。 水继续流动。这水是声音;这水是思绪,无边无际;这水是深思,又是虚空,什么都可以不想。 他继续用琴弓触动琴弦。他浸入了声音里面,他激动起来,感慨起来,高昂起来。他是人,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他顽强过,他自傲过,他清高过,他本就是才华横溢啊,又有何人可以和他比肩。但只是简短停顿,他恢复原态,中间有过反复。然后,他有了苦。他有了苦,老泪并未纵横。淡淡的苦。不是悲,绝对不是悲,也不愁。早就没有愁了。我听不出惠山泉,但能听出有一点太湖水,荡漾或者澎湃。我见过太湖,惊讶与它的浩淼,似大海,昏黄,水面雾气升腾。主要还是南方的味道,不是北方。北方粗犷,他骨子里面有细腻,并不炫耀,自然流露。他什么也不表现,什么也不想说。越是顿悟的人,越是无语。说出来的全无味道,所有的妆饰都虚假,都是亵渎。我甚至爱极它破败的声音,用的是一把普通又普通的木制琴杆。哪里会有老红木,哪里会有老紫檀,哪里又会有银丝、金丝?他本是一个瞎眼的乞生者。 是夜,我深恨自己去追究。深恨文人的曲解,转而深恨惠山泉,深恨陆羽。陆羽定义惠山泉的水,惠山泉又因这个瞎眼的艺人扬名。惠山泉又如何?大江大河,哪里不是水?虽然在我,水是要干净的。水的干净藏了我内心中唯一还剩下的一点骄傲。我极爱干净,病态的干净。水,未必要甘甜。陆羽是伪清高,他连一个浪得虚名的士人都不是。他只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伪食客。他说的品茶只是饱尝油腻的大肉大鱼,看春风秋月的闲适而已。茶只要苦。茶在心品,不是味蕾来品。茶不要香气,什么气味也不要。阿炳的茶微苦,一定粗劣的叶子,看不清楚淡雅的青绿,也不看清楚稚嫩的毛尖。他看透了,真得看透了,他什么味道又品不了? 当一个异邦的音乐家,日本的小泽征尔,他泪流满面,他说要跪着听阿炳。这同样大错特错,但我给他最高的尊敬。小泽征尔错的不是他的灵通,错的是他尊重的方式。那个瞎眼的阿炳,他并不要你跪。夜,你蜷缩双膝,静心,看着他,或者看着空气。这个时候,只有声音,唯一的是声音。这个时候,你可以握握阿炳的手,抚摸一下他肮脏的衣衫,或者就坐在他的面前,眼睛看着他或者看着虚无。这个时刻,是什么话也说不出,除了感动就是感动。 我也曾经哭泣,很久以前。我听阿炳,一个人,在静夜里。我躺在地板上,全身心的松弛,夜的黑、夜的静、夜的孤独都淹没我。我的眼泪就下来。眼泪很多,很多,一直这样流啊流。我哭的是我自己,不是阿炳。后来,我不哭,我感觉自己错了。阿炳,《二泉映月》真得不是悲苦。它是宽容,是豁达,是看透了,是顿悟了,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左右你了。它是自言自语的低吟,不在乎有或没有听众。它低吟给自己听。它低吟看遍的人生和苦难,它低吟万物,天地,全天下的水,全天下的风,雨,树,全天下还不被人所知的应该来和没有来的一切。 是夜,实际的情况是,窗外万火通明,噪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开了计算机,戴上耳机,间隔起另外的世界。声音断断续续涌动起来。我陷入另外的世界。我深信人精神世界的双面、三面、四面,而现在我在静的时空中呈现我的另外的一面,隐秘的,不未别人所知。我一边听啊,听着《二泉映月》,一边敲下我的文字,这些文字可以牵着阿炳的手,并且再也没有什么惧怕,再也没有张扬,没有自怨自乂……
是呀,空灵幽幻,本来,仅是一个常人、一个最大略的人所须要的情况与社会景仰及情绪。感谢教授!